生命的韻律

文/作仁(103.06.12)

蟬聲漸近、白日漸長。昨夜下了一場春雨，在這季節交替中帶來了一陣晚春的冷峭，同時好像也隱隱觸動了初夏的悶熱。不知為什麼此刻特別感受到歲月流逝、潮汐起落，在一個載浮載沈的人生歲月旅途中，從山腳爬至山頂，又從山頂回到山腳，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心情從波濤洶湧到寬廣如鏡的水面，落差很大，難以調和。內心常因太多瑣碎雜事而關閉，在忙碌中自我搏鬥。一不小心就容易在繁花繽紛的世界中退縮，回到自我生命的孤寂。

到底生命是隨波浮沉，還是享受浪潮的頂峰？這是人生中最大的問題。其實一個人在幾十年的時空中，從近到遠、由遠到近，早已不是起點或終點的問題，當然更不是漫無方向的遊戲，而是在生命孕育的過程中，每一個生命都是來處，也是歸處。

任何生命都不只是一個有限的小小世界，而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宇宙。在每一個輾轉前進的歲月中，有規律的潮汐，也有行腳的滄桑，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生活及個性。有時，有些事或有些人會逾越對生命合理的解釋。但人生不是意外，更不是宿命，切記不要被人生中任何一時的波瀾擺佈。調整自己的步伐、自己的心情，面對社會上不停的挑戰，來開創一個自我的格局及精神性的世界，在風雨的淬礪中欣賞獨立的品德及自我的真理與驕傲！

風情

夏天是充滿著朝氣、全心全力生長的時刻。萬物舒展著經過寒冬僵硬的身子，盡情享受這和風飄蕩的夏日。池中的荷花，輕淡的風兒拂過，雪白及粉紅的花瓣依偎在翠綠的荷葉懷抱中，幾分嬌柔、幾分甜媚，池中五彩的錦鯉也會偶而衝出水的鏡面來湊熱鬧。花園中茂密的綠葉，隨風搖擺，輕盈的姿態，迎合著甘美香馨花叢裏的蜜蜂蝴蝶飛舞著。園中充滿了紅、白、紫、黃、綠，成為大自然巧心構思的波斯地毯。在悶熱的炎夏午後常常會有雷陣雨，輕啟的雷聲中，淋濕了遮陽的綠葉新枝。雨水滴落時，點開水塘陣陣漣漪。空氣中一點點飄忽、一些些迴旋，風也有了濃濃嫣紅姹紫的色彩。

其實風在不同的時間好像有不同的色彩和意境。清晨的涼風有著青翠的甘甜；中午的熱風展現出鮮黃的迷離；傍晚的暖風帶著紅紫的慵懶；夜晚的涼風沈浸著靛藍幽雅的古意。

風的色彩有時是眼中視覺的反映；有時是四季天候的型態，但更多時是心情中的感受，它來自情感的濃度，深淺不同。

夕陽中的風兒，飄散著來自四方對比的色彩及人生的浪漫，一層一層重疊在飛逝的時空中，鑲嵌著歲月的痕跡，斑駁的色彩，和從天際一邊的霽紅到另一邊的古銅墨綠。濃稠的色彩，糾纏著整個天際，風不知要吹向何方？好像不同的風韻已經不是重點，只剩風中的感覺及心中的思慮了。

在浩瀚的大自然中、在億兆年的時空裡，人是那麼渺小卻設下了太多自我心思的限制，而喪失了領會生命中真正意義的機會，更失去了觀賞及品味天地之和諧及大自然孕育萬物的能力。人生只剩下活在盲與忙之中，而忘記了地平線之外的那端有著視覺無法企及的無盡未知。站在山邊霎那間，好似東西南北風都吹起來了！風有顏色嗎？

憶

秋天在我記憶中有一個特別的意義，就是我在一季中從小孩成長為大人的季節。十三歲那一年，我隻身到了美國成為早期的小留學生。一下子從一個從小有奶媽照顧的小孩，被迫要成熟到一切自己負責、自己生活的成年人。五十年了，但每一分記憶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在秋高氣爽早晨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咖啡香，獨自走到學校，一下子瞌睡蟲都不見了。一路上看著大多數都看不懂的招牌文字及外國人。雖然知道上課時仍會聽不懂大多數的課程，但每天仍被紐約美麗秋天的時刻所吸引了。

一天早上，在完全不知不覺中，綠色的樹葉開始改變。不知何時，天空突然出現了那麼多種深淺不一的黃色、金色、橘色和紅色。一切是那麼的豐富，加在一起像是一張美麗的絨毛壁毯，這是一個從小在臺灣長大的小孩無從想像的景像。每天早上我收集著不同形狀、不同顏色、不同大小的秋葉，夾在我看不懂的各門課本中。晚上回家，迫不及待拿出來整理，剪貼成一頁頁美麗的回憶，成為我一輩子無法忘記的時間。

週末，好心同學的家長帶著我這個充滿好奇的中國小孩，到北邊的果園去摘剛熟的蘋果。我從來沒吃過這麼新鮮美味的蘋果，好幸福呀！（當年臺灣的蘋果是完全靠進口的，非常非常的貴，連大多數的成年人都不一定吃得到）。到現在我仍然認為當時自己親手摘下的蘋果是最好吃的，又甜、又香、又脆。一杯又一杯在現場享用新鮮蘋果榨出來的果汁 (Apple Cider)，混混的、濃濃的，但ㄧ滑就入口。

在到美國的第一個秋天中，我學到了一些美國早期移民的故事，在他們的節日裡，和一片片的秋葉中，我成長了。

冬思

早上起來又見到一片晨霧。華城開始進入冬天的景象。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比較容易感受到秋涼的感傷、歲月的驟逝、心中的嗟嘆、人生的不定及世事的多端。

看了這麼多歷史和哲學的書，說實在的，人生沒有甚麼太多可以計較的，但也因有太多事情的無奈、有太多困惑縈繞在人心中，才會使人觸景、感物而傷神。

每一個人都有一套自己心中的真理來護持生命的價值，同時，也希望把自己推向一個更高的境界。特別是年輕人，常常在「造反有理」、「革命無罪」的理由支持下，為自己所作所為辯護或謀得自己的利益。何者是對？何者是錯？何事為真？何事為假？其實很難定論。

雖然，常說歷史是一面鏡子，但鏡子不也常會有裂痕或灰塵嗎？它可以成為照妖鏡嗎？又有誰可以擁有一面完整無缺的心鏡呢？其實有時人心反而可經投射而形之於外。

近來社會上常有價值扭曲和是非不分的事，使人世中的真理蒙塵，讓人常有不勝唏噓之嘆，只能靠自己一面「殘缺不全」的心鏡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了。

古人說：「莫聽穿林雨打葉，何妨吟嘯且徐行。」人生本是一座朦朧的山，路總不能閉著眼睛走。當世事風雨交加時，穩住腳步慢慢前行，且等雨過天晴。

心緒隨著霧氣秋涼而多愁善感。人世中有多少計較？多少能耐？扶案獨思，一隻候鳥南飛，一片枝葉隨風雨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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