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聖誕憶往

文/作仁

洛克斐勒中心前一排吹著長號、全身純白的金屬天使雕像,仍然是那麼光潔如新、引人注目。每年一到這時候,她們有如約定班再度降臨。歲月對她們絲毫沒有影響,她們沒有一個變老,當然她們也不應該老,因為她們不就是天使嗎!

我一直認為,紐約是全世界最有聖誕味的城市。在這個季節裡,從梅西「百貨主辦感恩節的花車遊行開始,到洛克斐勒中心點亮一座二十五公尺高聖誕樹的百萬蓋飾燈,整個紐約幾乎一夕之間為聖誕節大放光明起來。街景的每一個角落充滿了節慶的氣氛,整條公園大道綠色分隔島的頭尾兩端都種上了聖誕樹,每一間百貨公司的橱窗也擺滿了挖空心思、爭奇鬥艷的聖誕燈飾、陳設,不僅各有主題,好比:聖誕老人(Santa Claus)和他的助手 Elves 從煙囪滑下民宅的壁爐、耶穌降生馬槽的場景…等,有些還不乏動態變化,煞是繽紛亮麗、氣象萬千。這兒永遠擠滿了小孩,哪個地方聚集的小朋友最多,造型設計無疑就最吸引人!
天剛亮離開下榻的旅館 Gramercy Park Hotel,打算四處走走。除了一個兩眼惺忪的值班人員在櫃台,大廳中空無一人,就連前一晚大壁爐裡燒得嗶嗶剝剝的熊熊烈火此刻也只剩下點點星火明滅。可能是昨夜慶祝感恩節的晚餐拖得太晚,大家都還沒醒來。時差的關係,我一早起床。走出大廳旋轉門,一陣冷空氣迎面撲來,猛不防地打了一個冷顫,瞬間清醒了過來。

紐約異鄉情 天涯遊子心
從 Lexington 大道出發走到 Gramercy Park,這是紐約市唯一的一個私人公園,平常得有鑰匙才進得去,僅在聖誕夜唱聖歌時破例對外開放。路上飄來陣陣咖啡香,不知哪戶人家正在煮著早餐的咖啡,仔細一聞,仿佛還摻雜著幾許壁爐中燃燒松木的芳香,在空氣中繚繞不已。
秋風捲起地上幾乎已經全然乾枯的落葉,淅淅颯颯地圍繞著公園老舊的鐵欄杆打轉。回想四十多年前剛到紐約唸書,天天經過公園去上學,公園四周有許多老建築物,當時毫無概念,後來才知道每棟都大有來頭,全是紐約具有紀念價值的地標,包括「演員俱樂部」(Player’s Club)、「國家藝術中心」(National Arts Club)等等,歷史和藝文氛圍特別濃厚。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老舊建築物前仔立的街燈,當時都還是煤氣燈,其中一棟大樓,用的更是最早期的人力升降梯,完全靠人使力拉上或拉下!我在這裡,走過懵懂無知、對西方毫無認識的青少年歲月,從一個完全不懂英文且深受中國文化薰陶的炎黃子孫,經歷不同文化洗禮,一路走來到如今耳順之年,差可領會生命的世故與圓融。紐約可說緊緊地扣住了我人生的蛻變與成長。

聖誕之都 浮華世界
當年初次看著令人眼花撩亂的這一切,心裡頗為震憾!那「555大樓」上巨型的雪花立柱,每一片足足有 5、6 呎高,經過這麼多年,每到聖誕季節,大雪花佇立如昔,沒有一片融化;洛克斐勒中心前一排吹著長號、全身純白的金屬天使雕像,仍然是那麼地光潔如新、引人注目。每年一到這時候,她們有如約定般再度降臨。四十多年了,歲月對她們絲毫沒有影響,她們沒有一個變老,當然她們也不應該老,因為她們不就是天使嗎!
中心前大聖誕樹下的溜冰場也再度開放了,一座金光閃閃的巨型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雕像,手中緊握著剛從天上偷下的火炬,仍然以姿態優雅、好整以暇地凌空俯看著蒼生。年輕的情侶們成雙成對,好像是刻意在做滑冰表演似的。洛克斐勒中心四周依舊擠滿了觀光客,相機快門的閃光此起彼落,宛如星光閃爍,照亮一片夜空;盈耳洋溢著聖誕歌聲響徹天際,熾熱地烘視著節慶的歡愉。轉眼半個世紀快過去了,一切景物依舊,仿佛從來不曾遠離。只是聖誕節的氣氛越來越商業化,難免令人有幾許喟嘆。

追古溯今 解碼聖誕
在商業包裝下,現在的聖誕節像是「聖誕老人」的聖誕節,而不是「耶穌誕生」的日子–儘管有些歷史學家認 為耶穌其實並非 12 月 25 日出生。那又為何選了這一天?從字源上看,Christmas(聖誕節)就是 Christ’s Mass(基督的彌撒),是教廷在西元 4 世紀訂下來的。神聖羅馬帝國的第一個皇帝查里曼大帝(Charlemagne)在西元 800 年時選定 12 月 25 日即位舉行登基大典,這個日子的神聖性自此受到確立。習俗沿襲至今,卻很少有人記得,聖誕節在 1647 年英國清教徒執政期間曾被禁止;美國殖民時期的波士頓在 1659-1681 年間也一度對聖誕節頒布禁令。
至於教廷又為何把聖誕節訂在 12 月 25 日?說法不只一種。其中之一是,這是早期異教徒的冬至(winter solstice),冬至之後,白書會越來越短。當時身為異教徒的羅馬人早就把這天訂做是太陽的生日,並舉行祭祀典禮(Dies Natalis Solis Invicti — the Birthday of the Unconquered Sun),後來教廷也把這天訂為聖誕節,目的是要擴大慶祝的基礎,讓更多的人能信奉基督教。另一種說法是,根據羅馬曆法,3 月 25 日是春分,基督徒相信地球是在這一天被創造出來的。而信徒們相信耶穌也應該是在這一天受孕的,所以九個月以後的 12 月 25 日剛好就變成耶穌基督的出生之日。

聖誕節有濃厚的宗教意味,那 Santa Claus(聖誕老人)又從何而來?其實,Santa Claus 一詞源自荷蘭文 Sinterklaas, 意思就是 St. Nicholas。聖誕老人「本尊」St. Nicholas不住在北極,更不住在芬蘭,而是 Myra這個地方的主教,時間約為第 4 世紀,地點在今天的土耳其。St. Nicholas被認為是小孩、商人和旅人的守護聖徒,相傳他曾經幫助過三個小女孩,把金幣塞在她們的襪子裡作嫁妝,讓她們可賴以維生,免於淪為煙花。這也是把聖誕禮物放在襪子裡面習俗的由來。
「聖誕老人」另有一說 Kris Kringle,源自德文,意為「 襁褓中的基督」(Christ Child),和今日紅衣白鬍、神情愉悦、挺著大肚子的形象大異其趣,這個改變是經過時間演進的。當時聖誕老人還有一個名字是 Father Christmas,所以就變成聖誕老公公了。又因維多利亞女皇(Queen Victoria)時代的聖誕老人穿著的是綠色的衣服,他又成了「北方之神」(Norse God Odin),也就是「森林之神」的象徵。
1773 年,Santa Claus 這個字第一次出現在美國的報紙。在 Washington Irving 的筆下,他被描寫成一個胖胖的、笑呵呵的人。1882 年,Clement Moore 寫了一首「 聖尼可拉斯的造訪」(A Visit from St. Nicholas)的詩,麋鹿和雪橇也加入了。而真正把留長鬍鬚且身材微胖的聖誕老人畫出來的則是插圖畫家 Thomas Nast,最早刊登在 1863 年 1 月 3 號的哈潑周刊(Harper’s Weekly)封面。 後來可口可樂用聖誕老人大打形象廣告,奠定他在世人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地位。現代的聖誕老人無疑是紐約市所創造出來的,因此,紐約成為最有聖誕氣氛的城市,自是理所當然。

聖誕習俗知多少 儀節由來有文章
聖誕樹也有它的典故。它象徵長青(evergreen),取材於「伊甸園」中的生命之樹,早期有水生(eternal life)之意,日耳曼民族會在這個季節把長青樹搬回家中觀賞。16 世紀德國人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把蠟燭放在樹林的樅樹枝上,然後點燃蠟燭,讓它看起來像是引導人們到伯利恆;到了19世紀,維多利亞女皇和德國的亞伯特王子(Prince Albert)成婚後在宮內用聖誕樹作装飾,聖誕樹才開始普及。
再說聖誕卡吧。1843 年柯爾爵士(Sir Henry Cole)首度在倫敦製作商業聖誕卡,把 Merry Christmas 印在卡片上。不過,維多利亞女皇早在 1840 年就開始於皇室使用聖誕卡;美國則要到 1953 年艾森豪當選總統後,白宮才正式發出聖誕卡。而第一次把 Merry Christmas 作為聖誕賀詞,是由一位英國的海軍將軍在 1699 年開始的。
此外,聖誕花圈是用長青樹枝圈成,代表耶穌蒙難時以荊棘編成的頭冠。葉子邊上尖尖的刺代表荊棘,上面的果子則象徵頭冠上沾到的耶穌的血。
傳唱街頭巷尾、悦耳悠揚的聖誕歌曲,是聖誕期間娛樂民眾、激勵人心且不可或缺的要素。13 世紀時,聖方濟(St. Francis of Assisi)為了傳教,將聖誕歌曲排進教堂的吟唱儀式。而我們所熟知的「O’ Come All Ye Faithful」一直到 18 世紀才出現。「Silent Night」是1818 年在奥地利寫成,美國最具代表性的聖誕歌曲「Jingle Bell」到 1857 年才問世。「Merry Christmas to You」和「Chestnuts Roasting on an Open Fire」則是納京‧高(Nat King Cole)在1946年唱紅的。
聖誕節也為電影提供不少題材。James Steward 主演「It’s a Wonderful World」 、紅髮女星 Maureen O’Hara 的「Miracle on 34th Street」,以及 Bing Crosby 的「White Christmas」都是膾炙人口的經典之作,無論看上多少遍,都還會深受劇情跟一代巨星演技感動,是很多人聖誕假期的 must-do。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中,能在聖誕假期放下爭奪,讓愛心充滿人間,令人充满了期待。

歡頌聖誕 Joy to the World
走著、走著,散步的、遛狗的、晨跑的居民也陸續加入我的晨間漫步,不约而同為紐約拉開了聖聖誕季的序幕。不一會兒,只見第五大道上來往的人人潮似乎比以往更多,慶祝聖誕的燈飾、佈置比以往更絢爛耀眼,但心中的確能感受到一股這個季節裡特有的寧靜,以及洋溢的愛心。時間並沒有冲淡心中聖誕節的氣氛,反倒是是只有越來越濃烈。

原文刊載於《旅韻墨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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